南墙醉喵

南墙醉喵

加入于 · 2024-03-09 16:2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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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rovirens@alive.bar

22年上海封城时,我正因为备考雅思而被封在上海。整个封城期间,我没有短过吃食,因为有宾馆的经理帮忙张罗。每日两餐,一餐25,带酸奶或水果。经理亲自开车去取餐,再定时送到楼下。同住的宾馆里有一双年老的母女。母亲80多岁,女儿60多岁,是来癌症医院看病的。病没看好,被封得没了钱。25元的餐也买不起,只能啃苏打饼干充饥。于是宾馆里的人连番救济,最后是经理包了她们的两餐。另有一对年轻夫妻,带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因为在医院出生,没法回家,只能住到宾馆里。婴儿每天在隔壁夜夜哭,吵得人睡不着。

5月初时,封城稍微放开了一点。我买到高铁票回家,和宾馆签了协议,自愿离店不再返回。从静安到虹桥,前13公里是自己走的。路面空荡,没有人,雨下得很大,只有偶尔的警车,鸣笛。车上下来一个警察,提着药袋,急匆匆上楼又急匆匆下来,没有停留。走到半程时,一个年轻的警察开车看到我,问我到哪去。得知我打算一个人走到高铁站,他说什么也不让自己走,打算联系车来送我,因为他不能离开自己的片区。他在车上打了很久电话,接通了,没有一辆车能来,连救护车都不够用,中途还有电话插进来,问他能不能送老人去医院。但他还没完成巡逻,不行,电话对面又继续找人。整整四十分钟,他的神情从焦虑到愧疚,最后叹了一口气,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开走了。

又来一个骑摩托的警察,和桥洞下的外卖小哥争执。外卖小哥说,我昨天去过了方舱,他们不接收我,说我没阳。警察说,可是按我这里的数据,你阳了,你要去方舱。小哥重复,你们街道的方舱不让我进。对话重复了五六回,两个人脸上都是绝望,警察给方舱打了好几次电话,要么没人接,要么接了很快就挂。最后一通,接了,方舱的人说不清楚外卖小哥阳没阳,但让他自己过去。小哥无语,说再被赶出来怎么办。警察说你试试,脸色颇麻木。

另一名外卖小哥,答应骑摩托送我去车站,收500块钱。中途几次停下,因为前面路口有人查通行证,让我自己下来走一段。十五公里的路程,他骑了几乎一个小时。到车站时,他整个后襟都湿透了,连着我的前襟。得知与我同龄,他问我学雅思干什么?我说要出国。他说出国真好,又说这这几天自己挣了两万,但通行证花了五千。到车站时,我给了他六百,后来知道市价应该是一千。雨已经停了。

车站外很多人躺着,打地铺,在被子里吃快餐或者包子。好几个充电桩给人充电。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那里。进站后,又见到一个老妇人躺在地上哀嚎、哭泣、尖叫。高铁警察或保安穿着防护服围成一圈,没有人说话,等她嚎够了自己停。我围上去,想用手机拍视频。一个警察或保安回过头,呵斥我,不准靠近。

我看着防护服内那双不知年岁的眼睛,想起和那位我同岁的外卖小哥,以及帮我打了四十多分钟电话的年轻警察的眼睛,莫名其妙地想:这就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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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某媒體新發的文章後終於下定決心撤稿,並且決定以後再也不會去碰任何性別議題,尤其是給海外媒體的中文報導。
但我並沒有能夠說出真正的理由,畢竟因為「新聞理念不合」而撤稿聽起來非常幼稚。但我知道我真的受夠了,受夠了寫性別議題的新聞要寫得像倡導而不是新聞,受夠了因為書寫對象是酷兒或女權主義者就要隱瞞她們陰暗的那一面,也受夠了想要逃避做中共喉舌卻只能做另一幫人的傳聲筒。我會憎恨所有被迫而寫的軟文,無論是為了什麼。
我只能說,這不是一個合適的用中文去書寫性別議題新聞的時代,對於某些特別固守傳統新聞價值觀、又在海外做新聞的記者。想起來自己在幹這行之前信誓旦旦要寫性別議題,要做有別於傳統視角的新新聞,覺得平衡報導或者中立立場都是謊言。然後一步步退守到自己原本很不屑的傳統新聞。我只能發出苦笑。對於別人的質疑我都無法反駁,因為那也是曾經自己會有的質疑。但只有我自己才懂得這種轉變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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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莽莽新刊的文章《失语中国:被禁声的公共分子》,略读了读只觉得疲惫。这种一股脑写中国政治环境如何逼仄,言论自由如何被打压,新闻自由如何被钳制的文章实在太过于千篇一律了,多少有些乏善可陈。相比之下,我会比较喜欢观察大家如何在极其有限的空间里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做事。被毙掉的文章当然有很多,但油罐车那样的新闻也还是有人在做,有人在写。而且很多做深度报道的新闻媒体正是大家痛斥的官方媒体,比如新京报、红星和北京青年报。这些媒体会一方面通过歌功颂德的文章来维持媒体的运营,一方面又尽可能地在还有空间的领域做出点新闻。这种用妥协与颂功来换取空间的行为似乎是很多人所不齿的,但在我看来,却比一味地批判型报道好得多,后者的政治色彩实在太浓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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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了,在看褚朝新先生写的那篇《新闻从业大忌:没有证据而盲信所谓‘弱势者’》。回想先前被撤的那篇稿件,心里仅存的也只是庆幸。庆幸一篇没有多方采信的稿件没有发出,庆幸一篇没有做侧面以及反面采访、角度有失偏颇的报道没有成为我职业生涯上的污点,也庆幸自己事后有再去做事实核查,发现真实确实不如当事人所述,哪怕只是稍有润色和增笔,也是对不起做新闻的这支笔。也幸好我犯的错,没有酿成更糟糕的问题。

被受访者欺骗,是我的第一次,却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不能因为对方是弱势者、是性少数,就天生多分信任和亲近。该有的原则,仍然是一条都不能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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